今天又是晴天,8月的太阳在头顶放射着耀眼的光辉。蜜柑园里一片浓绿。在阳光照到的地方,绿叶闪着亮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树叶黑绿。在蜜柑园的那边,阳光照耀下,是一片蓝蓝的大海。伸入海中的细长的半岛上笼罩着雾气。道路通往蜜柑园,所以能看见海上的景色。路面上铺着白色沙砾。顺着路基的斜坡是一片田地。典子和龙夫站在道路上望着下面的斜坡。蜜柑树的叶子浓密茂盛。从真贺车站下车走到这儿来只需要15分钟左右。

在蜜柑林里,散落着切断的绳子,大概是昨天警察署来调查时,拦起绳子禁止进入现场时所剩下的绳头。距道路6米的下方就是现场。龙夫喊典子说:“过来看看。”典子答应一声便走过去。看到昨天的晚报,今天早晨便急速地从东京来到这里。查看杀人现场,真有点叫人发怵。龙夫脚踏青草,在蜜柑林中巡回着。典子无可奈何地跟在他后面,心情很不舒服,感到令人生厌。

现场十分清楚,散落着许多慌乱的脚印。在那里还有新挖出来的土。龙夫指了指说:“那是为了掩盖血迹的。”典子回应说:“啊。”

典子前几天去过田仓义三拌死的那个现场,那里尸体已经挪走。她看见了岩石上血迹已经变黑。现在那挖起来的土的下边也是血迹吧。她想到这里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典子说:“这又是一个牺牲者啊!”说着立即向那杯新土双手合掌。

“哎,走吧。”龙夫脸色严肃地说。

他环视四周,弯着腰走在这条绿草丛生的土路上。又抬眼看着坡度渐缓的道路的高处。

“喂,利子,你看看这儿!”典子向龙夫所说的方向望去问:“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你看那地形了吗?高的地方有道路,尸体的位置就在那斜坡下。”

“啊,是吗?”

“和田仓奇异之死的现场相同,有断崖和斜坡。道路在高处,尸体在下面。所不同的是高度不同。”

“和田仓摔死的地形一样。那条道路上能走汽车,也能走公共汽车和卡车。”龙夫用手指了指道路的方向。正当这时,一辆卡车卷着灰尘,轰轰响着开了过来。典子突然问:“这是偶然的吗?”

“不是偶然的吧,哎,咱们上高处看看。”龙夫开始往斜坡上走。

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现场全被蜜柑叶挡住看不见了。龙夫说:“不是偶然的呀。”

“报纸上说:被害者是因头部被钝器类凶器击打致死。这和田仓的情形一模一样,虽然没说他是被钝器击伤的,是撞在岩石上的,还是击打的呢,很难区别。可是头顶上确实有致命的击打的伤痕。”

典子点点头。前几天,在小田原警察署的尸体检验表上看见过那样的结论。还和龙夫讨论过这件事。

“重复两次、三次,就不能再说是偶然了。”

“两次,三次……还有什么?”

“看,这个。”

在两个人的后面,有公共汽车开了过来。

“路上可以通行汽车。田仓死亡的地方也很窄,但是,可以通过一辆卡车。噢,这么说,这条道路也是很窄的了。汽车过来时也是紧挨边走的。”

公共汽车牌子上写的是:小田原——热海。典子记得去医院看望村谷阿沙子女士归来时在狭窄的道路上,正是这路公共汽车令人厌烦地从身边开过去。

典子小声问:“那么杀死这个司机的罪犯和杀死田仓的罪犯是同一个人吗?”

龙夫避免作肯定的答复,慎重地说:“至少可以说使用了同样的手段。”

典子和龙夫他们站在那里不停地说着。这时,住在附近的中年男女陆陆续续走过来。一个男的看看龙夫的脸说:“是来看昨天发生的凶杀案现场的吗?”龙夫回答说:“是的,是来采访新闻的。”一个中年妇女说:“真叫人害怕呀,一个年轻人,叫人杀了。”这个妇女的头上系着遮挡阳光的手巾,那上边印染着:“XX村蔬菜水果运输合作社”字样。这个中年妇女好象有人在问她似的说:“昨天人很多。警察也来了很多。真不得了啊!”

龙夫回答说:“是那样。因为在这附近很少发生类似的事。”

“是啊。这次杀人是在这附近发生的,巡警呀,刑警呀,来了许多人。”

“这个地方的警察署在什么地方?”

“是小田原警察署。”田仓事件也归这个警察署管。

“刑警打听了各种各样的事儿吧?”龙夫这样问。

对方回答说:“是的。问的可详细啦。从8点钟到10点钟之间,汽车在这停过吗?引擎的声音停止过吗?有人的叫喊声吗?还问过被杀的那个人相貌,你们见过那个男的吗?还见过可疑的人吗?他们又抠树根,又检树叶。”那个中年妇女一口气讲了这么多。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那天,附近大伙都早睡了。谁也没看见,没听见什么。汽车在夜间有时也停在这儿,那是搬运工下来小便的呀。”四个人都笑了。

“警察失望了吧?”

“那么那些刑警们一无所获了?”

那个男的回答说:“嗯,一无所获。不过,在田地里找到了一件古怪的东西。”

龙夫又问:“什么古怪的东西?”

“啊,是火车票的碎片。”

“是火车票吗?”

“对。是在被杀那个人跟前找到一张三等车票的碎片。那是被明察秋毫的眼睛在蜜柑园中找到的。”

火车的三等车票……这是被害人所带来的东西,还是罪犯的东西,或者是根本与此案无关的东西呢?典子听了这些仍不能做出判断。

从那碎车票所在的那个地点来看,是被害者或者杀人犯所带来的东西,这是不会错的。那么是从哪儿到哪儿的车票呢?

龙夫想到了这些,就问那两个中年的男人和女人:“你们知道是从哪儿到哪儿去的吗?”俩人你瞅揪我,我瞅瞅你说:“不知道。”

“你们去问问警察不就知道了吗?”

“对。谢谢你们。在你们的帮助下知道了许多有趣的事儿。”

龙夫致谢后就带着典子向车站方向走去。典子走在龙夫旁边。一边走一面说:“实在有趣啊。”龙夫扭过脸来问:“什么?”

“一张破碎的车票呀。真象福尔摩斯一样。”

“是吗?”

龙夫也不由得暗自苦笑。

“太好啦!从车票的碎片往下追吧。”

典子没想到侦探小说的世界似乎已经变成自己身边的现实。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车票不是我们发现的,它还在警察的手里呢。我们现在还什么也没弄到手啊。”

“有啊,我们手里也有啊。”

“有?”

龙夫惊呀地看着她。

“田仓是他杀,这可以推定吧。我们辛辛苦苦做了不少的工作,已经收集了不少的资料。这些都是警察没有掌握的情况。”

“噢,你说的对。”

龙夫一边望着晴空下的相模湾,一边拿出了不太干净的手绢擦了擦脖颈上的汗珠。

“我们不是天才,俩人合起来干,不就成了福尔摩斯吗?”

从龙夫的一句笑谈里典子感受到心中冲击着的热潮。两个人塑造一个人格——这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领会成婚姻的结合。

他们俩坐在从真鹤车站开往小田原的湘南电车上。从车窗向外望去,刚才所看到的蜜柑园一瞬即逝。

“在小田原警察署,会发现重要的线索吧?”典子迎着从车窗外吹来的风,对身边的龙夫这样说。

龙夫回答说:“对啊,我也是那样想的。我们渐渐抓住田仓事件的线索了。”

“在到小田原之前,再好好想一想这件事吧。木下一夫是夜班的卡车司机,到底是谁杀了他啊?”

“最明显的嫌疑犯,就是田仓妻子的弟弟坂本浩三,因为他们是开卡车的搭档。”

“为什么要杀害他呢?”

“这个问题,我也不能说得很清楚,他们俩一块从公司辞职的,交情还是不错的呀,那么突然产生的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呢?”

典子说:“我可以做出推断。”

“嗯,说给我听听。”

“卡车晚点一个半小时,晚点的原因,就是杀人的原因。我就这么认为的。”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啊,你可真滑头啊!”典子笑着叫道,“听了别人的想法,还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龙夫没有笑,认真地回答道。

“是象你所说的那样。那两个司机晚点一个半小时,做了些什么呢?说是出了故障那完全是撒谎,挨了公司的批评,又不说明真实的原因,结果吵起架来,因此可以推测是做了非同寻常的事,由此产生纠葛,最后终于闹翻,于是坂本浩三杀死了木下一夫。”

典子眼前浮现出在藤泽的田仓家吊唁时,站在灵前一动不动的脸色苍白的青年。典子作梦也没想到,他竟是使用这种暴力的青年。

“做了非同寻常的事,问题就在这里。可究竟是什么事呢?”

“田仓死的时候,他们经过了现场。应当说与田仓的神秘之死是有关系的。”

“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呢?”

“要明白了就不会这么犯愁啦!……不过,用不了多久就会弄清楚的。”

“怎么弄清楚呢?”典子睁大了眼睛。

“警察为了调查被害者木下的搭档坂本浩三,目前肯定正在认真地搜寻他的下落,也许坂本不久就会被警察抓到。那种小流氓是跑不掉的。所以抓来坂本浩三之后,他就会成为罪犯的。木下和他一块辞去公司职务的原因,也就是晚点一个半小时的真正原因,都会坦白交待的。”

“那样的话,田仓的死因也会弄清了?”

“这正是关键的线索啊。”

“哎,福尔摩斯其实是不存在的。”

“是的,业余侦探进行搜寻真是困难重重。‘超人’只是小说中的人物,那也只是在贝克大街上双轮马车嘎嘎走的时代。”

和典子相反,龙夫脸上突然笼罩上无精打采的表情。

电车到了小田原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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