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八月,陶苒都没有见过魏西沉。

平时魏西沉黏她黏得不得了,但是整整一个月他都没有来过旧区。

由于陶苒是近来一年才开始学画,所以周末也很少回家,就去参观周围的古物旧迹。

用万老师的话说,这样有利于培养出众的气质。

魏西沉的消失,连冯琦都感到压抑,她悄悄问陶苒:“最近你俩吵架啦?”

陶苒摇头。

奶茶店那次,她明明已经把事情讲清楚了,不会存在什么误会。

陶苒想了想告诉冯琦:“可能比较忙吧,明年六月就要高考了。”

“也是,在学校里总会多很多束缚的。”

其实半个月前魏西沉给她打过一次电话,那个时候时间很晚了,凌晨三点。

他那边闹哄哄的,陶苒不太清醒,听着他低哑的声音:“陶苒。”

“嗯?”

她闭上眼睛,手机靠近耳朵,困得不行。

“我有事可能要离开一小段时间,你在旧区那边要好好的,我一回来就马上来看你。”

她清醒了一点:“去哪里呀?”

“不会走太远。”

“那你早点回来。”

那边放柔了语调:“好。”

她又要睡的时候,魏西沉喊了她一声:“陶苒,你……”

她模模糊糊的语调带着疑问上扬,魏西沉沉默了一瞬,最终说:“晚安。”

如今又是半个月过去了,陶苒回想起才觉得不对。

这期间她常常会和魏西沉通电话,有时候他会挂断,然后给她解释在上课。

有时候他会接起来,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过得开不开心。

一切都挺正常的样子,但是陶苒总觉得不安。

周末她干脆收拾了行李,打算回家一趟。

她先打电话给陶洪波,那边嘟嘟嘟了很久,就是没人接。

陶苒估计他可能在忙,也就没有打扰他。

她想了想,自己快三个月没回家了,回去肯定能给程秀娟一个惊喜。

可惜周末锦城高中也放假了,不然她还能回去看看同学们。

好在她知道魏西沉住在哪里,悄悄过去,还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陶苒早上出发,中午就到了自己家别墅区。

她带了钥匙直接开门,一边换拖鞋一边微微提起语调:“妈?

张妈?

我回来了。”

往日张妈都会高高兴兴迎上来,还会帮她接过双肩包。

可是别墅里静悄悄的,白色的墙面衬托得冰冷冰冷没有人气。

陶苒皱眉,心里的不安愈发浓厚:“妈?”

她跑遍了整个别墅,也没见程秀娟的身影,陶苒给她打电话,接过女音提示已经关机了。

陶苒越发心慌,正打算出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看见程秀娟的时候,门咔哒一声就开了。

程秀娟拎着菜回来,看陶苒这幅焦虑冲撞的样子,皱了皱眉:“稳重一点,冒冒失失像什么样子。”

陶苒松了口气:“妈。”

她看了眼程秀娟手上拎的菜,“怎么是你去买菜啊,张妈呢?”

程秀娟把菜放进厨房,陶苒跟在她的身后。

程秀娟用平静得不可思议的语调说:“我把她辞退了。”

陶苒愣住了,脑海里一懵:“为、为什么要辞退?

张妈和我们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了,她是犯什么错了吗?

即便她……”

“陶陶。”

程秀娟打算她,转过身来,语调带着明显的疲倦。

“张妈没有犯错,但是我们养不起她了。”

自陶苒6岁的时候,陶家暴富起来,程秀娟就想过终究有这么一天。

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真正的贵族,只是突然被命运眷顾的普通人。

所以她不许陶苒乱花钱,就怕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程秀娟木着脸,把围裙捆上,给一脸茫然的陶苒解释:“你爸爸的公司,一年多前就出了问题。

前几天副总捐款跑到国外了,如今处于欠债的状态。”

陶苒浑浑噩噩的,怎么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呢。

她看着母亲的镇定,也很快冷静下来:“欠了多少?”

程秀娟在切苦瓜,闻言菜刀顿了顿:“三千万吧。”

陶苒倒吸一口凉气:“能借钱让公司周转一下吗?

或许……”

程秀娟只是摇头,陶苒立马问:“爸爸呢?

他去哪里了,他会不会有事?”

哪怕此刻心里再慌张,但是亲人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她脑海一片空白,根本不敢做任何猜测。

大热的夏天,陶苒指尖冰凉。

程秀娟没有再做饭了,她拉着陶苒到沙发坐下:“他想办法去了。”

“能有什么办法?”

陶苒都觉得这种濒临绝境,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程秀娟摸摸女儿的头发,目光复杂:“你给妈妈说,你是不是和魏西沉在一起了。”

今天的暴击实在太多,陶苒唇色苍白,迟缓地点了点头。

程秀娟却反常地没有骂她,没说她不务正业耽误学习还早恋。

程秀娟充满无力感,谁能想到到了这种关头,魏西沉是他们一家人唯一的浮木呢?

她不想瞒着陶苒,她亲手把陶苒带大,最怕陶苒受到伤害。

“你爸爸带着魏西沉去W市了。”

程秀娟眼里浮现出一抹悲哀,“魏西沉是魏元帅的曾孙子,但是只是个私生子。

你爸爸曾经在B市去过一次名流拍卖会,知道魏氏企业是商业巨头,魏家在W市,你爸爸期望能用一个血脉换魏家帮扶的机会。”

陶苒觉得今天一天仿佛在听天方夜谭,但是很多她曾经奇怪的事,在现在一下变得清晰起来。

比如为什么爸爸要去青瓷捐款,一年多前又为什么要把魏西沉接回家。

他在培养一棵摇钱树,从几年前就在开始布局。

可惜魏西沉觉察到了陶洪波动机不纯,从陶家搬了出去。

所以陶洪波希望陶苒和魏西沉搞好关系,魏西沉明知陶苒于他而言是沼泽,他避开了魏家,却还是向陶苒走过去了。

半个月前,魏西沉给她打电话,就是刚好和陶洪波要走的时间。

他那样骄傲的人,顶着私生子的名头回去,去服软,去“认祖归宗”,全是因为她。

陶苒眼眶一酸,心绞得生疼。

她捂住心口,感觉快要踹不过起来。

魏西沉没有必要这样的,她知道魏西沉在青瓷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他的势力已经在慢慢建立,如果给他时间,再给他个十年,他能成为睥睨所有人的存在。

他那么努力,结果现在却轻飘飘地仿佛没了意义。

私生子,妓女的儿子……这就是他要承受的一切。

程秀娟给陶苒擦了擦眼泪:“不要哭了。”

但是程秀娟知道,现实远远更加残酷,魏西沉不是魏家唯一的血脉,他还有同父异母的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哥哥今年25岁,是魏家真正的继承人。

魏家很可能……并不会接受他这个多余的耻辱。

即便接受了,他未来的日子也不好过。

魏家再显赫,再腾达,也不是魏西沉能沾染的。

陶苒哭得很伤心,程秀娟闭了闭眼。

是他们陶家自私,但是如果不这样做,那陶洪波活不下去。

“妈,我要去W市找魏西沉,他们去了那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消息呢?

会不会出事?

会不会被侮辱?”

程秀娟叹息,她其实很少见这样子的陶苒。

她同意了:“好,我带你去。”

能看一眼,至少也比较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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