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循飞快的调了人去找人, 让他们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两人带回来,另一边走到皇帝身边,拉住了他的袖子将他拉去了旁边的小厅中。

皇帝的神情是平静的, 看不出有什么悲伤的情绪, 他低下头看向邵循:“怎么?”

邵循张了张嘴, 她原本还想花费时间去组织语言, 但是话到了嘴边才发现这真的有些难,她有些急促的开口:“邓娘娘跟皇后或者恪敬公主有没有什么恩怨?”

她这么问出口时觉没想到皇帝会有这样明显的反应,他总是冷静沉着、不露声色的, 但是现在他的眼睛里却出现的明显的错愕。

虽然这情绪转纵即逝。

“为什么这样问?”

邵循盯着他,似乎想要再看出什么来:“进过阿博房间的人, 除了几个守着他的宫人,就只有她了。”

皇帝一时没有说话, 他站在远处,表情没有动,但是邵循却发现他的瞳仁在剧烈的收缩。

这是他情绪有大起伏的表现。

“她现在带着大公主出去了,我派人去找了,”邵循沉声道:“陛下, 这很不好。”

正说着这话,便有甘露殿的一个内侍到了,他看了看皇帝没说话,但是邵循看着皇帝头也没回吩咐道:“说。”

“……那个小太监醒了,他说是邓妃娘娘让他直接通传废后的消息。”

说实话,这个如今已经不能让邵循有丝毫惊讶了:“你退下吧。”

“我一直在想, 当天在花园里,谁有那个能耐巧妙的利用了那么短短的一点时间,让恪敬公主正撞上了落单的阿枢, 不是德妃,不是皇后。”邵循抿了抿嘴,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您知道么,我甚至曾经怀疑过太后。”

但却漏掉了邓妃。

“她很喜欢阿枢,更重要的是与我无冤无仇,完全没有利益上的冲突,我从心底里是相信她的。但是我以为那件事主要针对的是阿枢,完全没想到……公主才是她的目的,他们原来是有仇的。”

邵循一字一顿道:“但是,您分明是知道的。”

皇帝摇摇头,他去碰邵循的肩膀,但是却被躲开了,这是邵循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对着他发怒:

“您明明就知道,为什么不说!让孩子落入那样危险的境地!”

皇帝抓住她的手臂,在她挣扎之前抢先一步道:“朕以为她是不知情的!”

邵循看着他,皇帝闭了闭眼,睁开时便要开口。

这时又侍卫慌张的来通禀:“陛下!邓妃娘娘挟持了恪敬公主!”

邵循神情一禀:“人在哪里?”

“在……在咸宁宫。”

“啪——”

门一下子被撞开了,太后被脸色惨白的蔺群扶着站在那里:“是、是谁挟持了桢儿?”

*

咸宁宫现在宽进严出,里面的人出来难,但是由于需要日常的东西,只要是有牌子,进还是能进的。

邓妃就手持着太后的令牌带着赵若桢以太后的名义进去了。

皇帝邵循,还有不顾身体一定要咬牙跟来的太后和驸马蔺群到的时候邓妃正牢牢的控制着赵若桢和皇后隔了一个石桌对峙,周围是神情紧张的内侍,再外围则是被皇后的高呼声引来的侍卫。

弓箭手手中的箭矢对着邓妃,但是他们既不敢真的射杀她,也不敢不顾公主的性命,因此也只能放下。

邓妃一只手臂圈住赵若桢的脖子,一只手攥着一把锋利的珠钗紧紧的抵在她的侧颈上,她的手很稳,让邵循想到了她抱起赵言枢时并不费力的神情。

天已经有些泛黑了,但是那根珠钗尖锐的尾端仍然泛着令人发寒的冷光。

皇后用桌子艰难的撑着身体咬着牙道:”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先是阿博,再是若桢,难道你就只会迁怒无辜么?!”

邓妃轻描淡写的一笑:“皇后娘娘……不应该是废后苏氏,你急什么,怎么,我要见皇帝,你慌了?”

皇帝透过打来的窗子看着这一幕,他本要出去,但是被禁军统领诸河拦住了:“陛下,邓妃挟持公主,要求见您,这样的情形不能如凶犯所愿,不然恐怕会适得其反。”

蔺群几乎要趴在窗上:“公主在那里!”

皇帝的神情有些凝重,他伸手:“把弓箭拿来。”

当他当真将弓张开时,太后惊慌道:“你要做什么,桢儿还在她手上!”

皇帝不为所动,他漠然道:“朕谁也不伤。”

他轻摆手臂,娴熟的将箭尖对准了邓妃的手腕外侧,这样的距离,几乎不用细看,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出一点偏差。

但是侧对着众人的邓妃却似乎察觉出了兵刃的寒气,她收了笑意,敏感的变换了一下姿势:“陛下,是不是你?”

邓妃的眼睛天生视力不如正常人,一到天黑更是看不清东西,但是居然能敏锐的找对地方,正对的正是皇帝的方向。

她转了转手,将手臂等处放置与胸前,这样一来,要想不伤她的性命而迫使她放手几乎不可能。

但是皇帝的手没有放下,箭仍然搭在弓弦上蓄势待发。

他在找机会。

赵若桢的视力是正常的,她看到了皇帝,当即剧烈的摇头挣扎道:“父皇不要管我,是她!是她杀了阿博。”

邓妃手上使劲,立即重新将赵若桢掐的说不出话来,几乎要窒息,但是还是尽自己的所有的力气在拼命摇头。

苏氏看着继而脸色憋的青紫,几乎忍不住冲上去:“你要做什么?!”

邓妃抿着嘴已经不再笑了:“陛下、不……是阿寰,你是不是已经到了?”

“你若是到了,要么就杀了我要么就就出来吧,”她提高了声音:“你要杀我么?你还记不记得你初至军营是我爹爹是怎么手把手教你骑马射箭、领兵打仗……”

邵循看向皇帝:“陛下!”

他的嘴唇抿的紧紧的,手中的箭尖微微垂落。

“他那么喜欢你,几乎把你当作亲生的儿子看待,也要求我将你当作亲弟弟看待,怎么,赵瀛是你的哥哥,我就不是你的姐姐?”

皇帝神色沉沉看着邓妃,弓箭终于放了下来。

“阿寰,你可真能忍啊,”邓妃冷笑道:“我记得你小时候睚眦必报,是个有仇当场就要报回去孩子,现在居然能忍着当活王八当半辈子!”

“邓婷!”

“阿婷!”

两道惊恐的女声不分前后的响起来,想要阻止她接下来的话。

一旁的邵循却似乎是被晴天霹雳击中了一般,从开始到现在几乎所有的疑惑都在这一刻被解开。

皇帝对皇后的态度,那是他的结发妻子,但是他却能一关关她半辈子,让她变成现在这样瘦骨嶙峋,人不人鬼不鬼,想死却舍不得死的模样。

大公主是她的长女,太后溺爱她超过了所有的皇孙,但是作为父亲在给她会好的物质生活的同时,却对这个曾经万般期待的孩子异常冷漠,甚至连她经受丧子之痛都不能给予哪怕一丝的温情。

皇帝其实从来不是个好父亲,他不会,也做不来这个,但是冷淡对待儿女却也在某个关键的时候暗地里上几分心。

几个皇子选的王妃都是地位不高但是却最适合他们的,知道赵若桐被下人苛待,也认为“刁奴不配跟朕的女儿对峙。”

他不允许太后插手儿女的婚事,但是到了大公主却不闻不问,蔺群从头到尾是太后一个人选出来的,他一句也没有过问。

这是一种希望这孩子过的好,却又不甘心看她过的好的姿态。

他对邵循说:“给朕留几分颜面吧。”

邵循此时简直觉得自己没长脑子,是什么样的错误,能让皇帝这么来形容,该说她当初年幼无知吗,居然一点也没忘这一处想。

皇后……居然与人私通?

至于那个男人是谁……

她看了看邓妃紧绷的脸色和太后惊恐的神情——这、这还用说么?

邓妃听见了太后和苏氏的惊叫,忍不住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得前俯后仰不可遏制,如果不是她的手紧紧扼住赵若桢没有丝毫放松,旁人说不定会以为她是真的在高兴。

邓妃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太后娘娘啊……你是怕我把你们的丑事说破么?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儿子,看他究竟知不知情呢?”

太后愣愣的看向皇帝,神情从惊恐转向不可置信。

皇帝眼睛看向前方,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太后从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她忍不住将头撇在一边不敢看任何人。

一旁的禁军统领诸河被这急转直下之下的,石破惊天的一幕惊呆了,他简直想把耳朵削掉当作从没听过任何一句话。

他表情极力保持着淡定,看了看围在邓妃周围的侍卫和内侍,心稍稍放了下来——这么多人,灭口也不好灭,顶多勒令不许外传罢了。

苏氏浑身发着抖,她不敢回头,眼睛便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儿。

赵若桢的表情从愤怒慢慢变为了疑惑,最后整个人松了下来,她茫然的看着苏氏:“母后……她、她是什么意思?”

苏氏闭了闭眼,咬着牙问邓妃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当然是让这孩子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怎么样一对奸/夫/淫/妇。”邓妃低下头在赵若桢耳边说:“你说是不是,孽种?”

赵若桢眨了眨眼,似乎活了过来:“你胡说……你在胡说!”

苏氏咬着牙道:“你既然这么恨我,就来找我报仇啊,为什么要害阿博?”

邓妃道手里的簪子往前一送,尾端将赵若桢的皮肤刺破流下血来:“那你又为什么害我的孩子?”

苏氏真真切切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之后,忍不住崩溃的抓住石桌失声道:“那管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你早产,又不是我让他死的!!”

邓妃冷笑:“要不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让阿瀛羞愤而死,我怎么会早产。”

她闭上眼睛都是当年的那一幕。

他们夫妻二人到甘露殿给病重的先帝侍疾,邓妃怀有身孕,只撑了一会儿就不行了,被太子劝着在隔间的榻上歇下了。

她眠浅,被细微的动静吵醒了,轻手轻脚的下床往外走,接着就看见了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情形。

她和太子的弟妹,秦王妃苏氏正满脸惊慌的拽着他,向他坦白她腹中之子是“那一晚”怀上的,求他拿个主意,等孩子生下来应该是怎么处置。

太子可能才刚刚知道这件事,他又惊又愧,被苏氏追着逼了几句,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苏氏吓坏了,但是太子情形还好,并没有倒下,他强撑着想说什么,寝殿就传来了先帝不好了的惊呼。

为人子,这就又来不及跟苏氏说什么,只能拖着已经有些强弩之末的身子飞奔至寝殿守着父亲,留下这个女人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哭出了声。

她到底是害怕,抑或是羞愧,邓氏分辨不出来,她只是知道了一件事。

她的丈夫跟弟妹私通,背叛了她。

她如晴天霹雳,难受到几乎做不出反应,只能怔在原地,直到隐隐有些作痛的肚子,唤醒了她,这才发现门后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

是秦王。

*

苏氏被邓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句句的揭穿这辈子最大、也是最羞耻的事情,完全不敢看着女儿不可置信的眼神。

“怎么,”邓氏道:“大伯弟妹,一个淫/妇,也知道羞耻么?”

这一声“淫/妇,”让皇后猛地抬起头,她现在出了被邓妃挟持在手中的女儿,几乎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反倒什么也不顾,高声道:“我是淫/妇,那我也只对不起陛下,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也配来指责我?!”

邓妃没想到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有脸在自己面前抬起头来,不屑道:“我为什么不能?我是……”

“我才是和赵瀛约定终身的那个人!”皇后打断了她的话:“他本来都要去提亲了,是你横插一脚,夺人夫婿!”

邓妃愣住了,随即更加愤怒:“你、你们两个早有尾首?你们……”

“什么早有尾首,我们男未婚女未嫁,彼此有意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反倒是你,”皇后冷笑:“风光霁月当好人当的太久了吧,忘了当初是怎么以城阳侯的死作为筹码,声泪俱下的求先帝将你嫁给阿瀛。”

邓妃的手抖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几乎要扎破赵若桢的脖子。

“我根本不知道!如果他另有所爱的话……”

“呵呵,不知道?你是不想知道吧?”皇后讥讽道:“城阳侯刚刚故去,他立了大功死在了开国前,又对赵家有恩,在阿瀛想要婉拒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抱着他痛哭流涕哭诉你丧父的难过?”

“事事如此,总是如此!你有个好父亲我们都知道,方才也是非要将死人拉出来让陛下内疚……他这副冷心肠尚且如此,你会不知道阿瀛的性子?”苏氏声音越来越高:

“你拿你死去的孩子对天发誓——发誓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你完全没想到在你那样哭诉之后,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上班要迟到了,没时间改错字,你们将就着看,我回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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