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刚一贴近,一道锋利的气光便从车厢后头的通风口飞贯而出,直冲她面门。

要是以前,尔尔定不能立马反应,因为这气光速度太快离得又近。但眼下不知怎么回事,她抬眼看过去,就觉得一切都在她眼前放慢,她只轻巧一侧头就避开了这攻击。

气光飞撞上身后远处的房檐,轰隆一声巨响,半个高阁都被削了下来。

奔跑的马车戛然而止。

尔尔跳下车,毫不意外地迎上了钟宿的脸。

“是你。”钟宿微微皱眉,拂开绣着银龙的袖袍,轻叹了一口气,似不是很想理会,但想起某个人,他还是多问了一句,“跟着我做什么。”

尔尔老实地道:“想知道前头发生什么事了。”

钟宿摇头:“那不是你能管得了的,若是有空,不妨去看看龙纾,她念了你很多天。”

这人说话太过温柔,像夏日里太阳晒暖了的湖水,任是想驳斥他,都不太好意思开口。

尔尔抓了抓下巴,道:“你不带我去也罢,我自己能去,你别拦着就行。”

荒谬。

钟宿摇头,也懒得与她再说,伸手捏出一道缚仙索,便朝她扔了过去。

幽冥与九霄为敌多年,别的法术不敢说,缚仙索一定是最炉火纯青的,哪怕他只用了三分力,也足够让这个小仙老老实实。

想是这么想的,然而缚仙索飞过去,还没碰到人,就被她顺手拂开了。

结实的黑气被神火烧灼,来不及落地就化成了灰,尔尔眼里带了戒备,往后退了半步道:“你既着急赶路,就没必要花功夫来拦我。”

钟宿微怔,眼里终于聚起焦,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不看不知道,这浑身流动的光,比离烨也不遑多让。

心里一紧,钟宿抬手拦住欲走的尔尔,语气更加缓和:“贸然动手是在下之过,姑娘若不介怀,在下愿意为姑娘引路。”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尔尔哪里敢轻易信他,正踟蹰,就听他又道:“若无这马车,姑娘自己也难进前头结界。”

行叭,尔尔立马就跳上了车辕,不管钟宿打的什么主意,当务之急还是快些找到离烨。

幽冥之地本就森冷,现下不知出了什么事,脚下所行之地颤动不已,远近都有幽兽的低鸣咆哮,越往前走,怨气越重,仿佛墨水撒作了雾,一丈开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第一道结界是幽冥的,上头有彼岸花的纹路,幽冥战马轻松就拉着马车闯了进去。

可第二道结界上,斗大的金乌图案泛着光,拦住了一堆幽冥中人。

“太子殿下!”有人看见了钟宿的马车,焦急地飞身过来道,“王上和那些人全在里头,咱们进不去。”

钟宿掀开车帘看了看,也有些为难:“这是贵客的结界,莫说我等破不了,若真破了,也是一桩麻烦事。”

尔尔不解:“麻烦什么?”

“姑娘有所不知。”钟宿苦笑拱手,“这位贵客脾气不是很好,擅自破坏他的结界,我等怕是要招来杀身之祸,此行怕是要断在这儿了。”

歪着脑袋打量他,尔尔觉得好笑:“你分明知道我认识他,径直让我去便是,作何要惺惺作态,绕这么大个弯子。”

她又不傻,她去见离烨,就是他安排的,哪能不知道她与离烨相识。

怪不得龙纾不喜欢他,这人,委实太过圆滑。

钟宿含笑拱手,道了一声有劳,尔尔摇头,跃下车辕,从容地走进了结界里。

那坚如磐石的结界,遇见她却像是水面一般,毫无抵触地就将她放了进去。

后头有人急忙想跟上,却撞了个满身烈火。

“姑娘!”钟宿往前跨了两步。

尔尔回头,朝他一摊手:“我打不破,能进来就不错了,且帮尔等去看看情况,稍后再回来知会各位。”

钟宿抿唇,轻叹了一口气,朝她拱手。

尔尔摆手,转身往结界里走。

结界里的气息十分古怪,怨气浓郁就罢了,仙气也十分浓郁,难不成是他跟谁动手,伤着了?

心里一紧,尔尔加快了步子,越过花庭走廊,径直飞蹿到仙气最浓的大殿。

四周昏暗无光,尔尔眯着眼走到大殿门口,才终于看清些东西。

一众仙客四散于大殿各处,钟酉捂着心口坐在王座上,而离烨站在他跟前,怀里抱着一个人。

目光触及他揽着旁人的手,尔尔微微一窒,想也没想,飞速靠在了大门外的门扉上。

大殿内气氛紧张,没人注意到门口多了一个人,震桓公啐了一口血沫,哼声道:“我来了就没想过活着回去,正好,只要我回不去,天道卦人就会知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勾当。”

离烨漠然地站着,以手渡气,吊着怀里钟沁的性命。

眼神跟着看下来,震桓公眉头直皱:“原以为你是不爱美色,没想到自你那徒儿给破了例,倒也是荤素不忌。离烨,你别告诉我就因为这么个鬼魅,你要舍下你的万年神位。”

“与你无关。”

低沉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震得众仙站立不稳,前头的震桓公又忍不住咳了一口血。

“好,好,你决意如此,我便与你彻底分个胜负。”

殿内仙气大动,尔尔抿唇,捏紧了拳头。

离烨少了一半的修为,他在虚张声势,以往的他断不会用这种外放的仙气来压人,眼下若真与震桓公打起来,输赢当真难说。

更何况,他还抱着一个人。

心神乱作一团,尔尔想了想,隐去身形,化成一缕仙气潜入殿中。

离烨与震桓公动手了,双方仙气交战,打得冥王殿檐上的瓦片都接连粉碎,其余仙客围攻钟酉,钟酉哼声接战,只钟沁软在离烨怀里,身子直抖。

“怕什么。”离烨难得还抽空说了句话,“我还在这儿。”

“……”

好熟悉的话啊,尔尔听得浑身血都不流了,僵硬地停滞在半空,好半晌也没缓过来。

她不介意自己在离烨心里没什么重要的位置。

但真的很介意给过她的东西,他再拿去给别人。

看着就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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