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鱼对叶阳和叶未匀的事很上心,主要也是很迫切,因为她公司有个专门跟她对着干的绿茶婊一直在盯着叶未匀。

叶未匀对绿茶婊的态度倒不暧昧,但因为是同一个公司的,朝夕相对,周嘉鱼担心近水楼台,万一看对眼,她就恶心死了。

叶未匀这么干净斯文的人,还是应该给叶阳。要是叶阳和叶未匀成了,她觉得自己能恶心死绿茶婊。所以跟叶阳聊过的次日下午,下了班之后,她就请叶未匀吃饭去了。

两人先聊了一些公事,又聊公司的琐事,最后周嘉鱼才缓缓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又由自己身上往叶阳身上转,笑道:“说到这,倒是想起一事来,上次不是问你觉得我那朋友怎么样,只可惜被打断了,这些日子忙,竟然把这事了。昨天叶阳被秦雪兰发朋友圈连骂三条,哭得可惨了,我拿你被秦雪兰为难的事安慰她,她听说你这么斯文的人,也扛不住秦雪兰,多少好过了一点。我重新想起你俩的事情来,不过你没松口,我也没跟她说。怎么样,未匀,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叶未匀想起那个靠在沙发里的温驯姑娘,她眼角有滴泪痣,不哭就显得很动人,若是哭起来,估计更显动人。其实那晚,他并没有别的事,原本是想在那里坐一会儿的,但她似乎不想被打扰,所以他才走了。他笑道:“有点印象,不过没仔细看过,有点记不清了。”

周嘉鱼立刻拿起手机,把叶阳的照片扒拉出来给他看:“叶阳是我这么多朋友里,长得最端正的一个,爱好跟你也差不多,前一段找我去看什么话剧,八个小时,我直接给吓瘫了,坚决不去,结果她就自己一个人去了。你不也好这口么,你俩要是凑一块,以后就有伴了。”

叶未匀仔细看照片,人很白,脸小小的,看着很好打交道。不过真见面可不是这种感觉,而是温柔里带一点疏离,是越温柔越难亲近的那类人。

周嘉鱼补充道:“虽然长得好看,但为人并不花哨,很认真,也很尊重,尤其对待感情,很老派,就是书信很慢,一生只爱一个人那种……估计多少跟家庭有点关系,她父母自小不在身边,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家里还有一个弟弟。”

叶未匀道:“看着像南方人。”

周嘉鱼道:“江苏,好像是江阴人?”

叶未匀道:“江阴是个好地方,满城香樟树,处处芙蓉花。”虽是这么说,兴致却有些下去了。想拒了周嘉鱼的撮合,却有点不愿,可答应吧,又着实会觉得麻烦,就只好先转移了话题。

事后叶未匀自己也疑惑,明明对人家有好感,为什么一听她不是跟父母长大的,忽然就觉得麻烦起来?他仔细想了想,或许是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这样的女孩,骨子里多半都是有点缺爱的,平日为人处世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可一旦进入两性关系,就会非常拧巴别扭,时间长了,会很累。倘若他再年轻几岁,只想谈恋爱的话,或许会愿意尝试一下,但现在他真的有点力不从心。

后来,周嘉鱼没有再在叶阳面前提起叶未匀,叶阳就自动领悟了。谈不上失落,但总归有点失望。她喜欢他的名字,也喜欢他给人的感觉。好在这种失望的情绪并未持久,毕竟每天晚上十一点多了,各个工作群还在不断的往外弹消息,她连假装睡着都不能够,工作就够让人头大了。

定档发布会那天,叶阳千谨慎万谨慎,发布会还是出了状况。她们今日邀请了一百多家媒体,到场的每家媒体都有车马费,结果有人趁乱冒名顶替,领走了两家媒体的车马费。虽然不过千八百块钱,但这是个失误,很糟心。更重要的是,她一会儿没看手机,秦雪兰就噼里啪啦的往《我去往》的项目群里丢了几张截图,是电影官微的发布会文图直播,分别艾特了王彦、吴晴和叶阳,道:“怎么回事,错别字这么多,你们能不能专业点?”

叶阳点开一看,三条微博,条条都有错别字,脑子立刻大了,赶紧去找自己组那俩在现场直播的文案。俩文案在项目群里,早就懵了,见叶阳过来,一脸惶恐,叶阳道:“怎么回事,不是跟你们说了么,发之前一定要检查,怎么错这么多条?”

封小文哭丧着脸问:“台上流程走得太快,直播怎么都跟不上,我俩太着急了......”

叶阳问:“改了吗?”

两人忙不迭的点头。

叶阳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安慰道:“行了,错都错了,也没办法了,这次先这样,下次发前一定检查,宁愿少发一条,也绝对不能错,知道吗?”

封小文嗫嚅道:“那群里......”

这时叶阳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王彦,就抓紧时间嘱咐道:“你们先别管其他,把剩下的播好,千万注意错别字,再有下一次,你们自己去解释。”说着接了电话。

王彦问:“你看到了吗?”

叶阳道:“看到了。”

王彦道:“赶紧让她们改。”

叶阳道:“已经改好了。”

王彦道:“把改好的截图丢到群里,不用解释,这的确是咱们的失误,就说下次注意。”

叶阳挂了电话,截了图,丢到了群里,认了错,但秦雪兰没理她。

发布会结束后,叶阳又赶紧跟媒介部的同事一块带主创去专访间做专访。同事跟着男主姜凯进了专访间,她跟着女主蓝臻进了专访间。

专访做了一半,门又开了,张虔进来后把门掩上了。

叶阳从早上七点到现在还一口饭没吃,连水都想不起喝,这会儿已经饿得心慌了,加上跟媒体一块,都是蹲在明星面前的,这会儿已经完全没力气照顾形象。张虔一进来,她蹲都蹲不稳了,脚下踩着的高跟鞋摇摇欲坠,好几次都差点崴倒,只能不停的换姿势来稳定重心。

蓝臻看到张虔进来,隔空朝他摆了摆手。

张虔让她继续,自己则站在角落里看。

好在专访不过几分钟就结束了,叶阳扶着沙发站起来,将媒体送了出去。

蓝臻跟着从沙发中起身,打趣道:“哟,这不是张总么,张总,好久不见了。”

张虔笑:“从杀青宴到现在,也没几个月吧?”

蓝臻不无感慨道:“是啊,以前好几年不见也觉得是好久不见,现在好几个月不见也是好久不见,时间好像能随意缩短或拉长似的。”

张虔笑:“演了文艺片就是不一样,说话都带诗性了。”

蓝臻莞尔:“可不,恒导在现场说话就跟作诗似的,时间长了,我们大家都被影响了。”

张虔问:“怎样,拍摄还顺利吗?”

蓝臻请他在隔壁的沙发里坐下,道:“苦是苦了点,不过倒是挺有意思的——”

两人正要往下坐,蓝臻的宣传咦了一声,指着沙发前不远处的地毯问,“谁的手机?”

小助理弯腰捡了起来,扬起来给大家看。

房间里的人纷纷摇头。

蓝臻道:“是媒体的吧?”

张虔接过来看,因为他知道可能是谁的。外表看不出什么,于是摁亮了屏幕。锁屏是前几年国内引进的一个奇幻动画的剧照,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中,一朵浪花上趴着一个精灵。屏幕中心有两行小字,类似什么个性签名的东西:“没有什么会被忘记,也没有什么会失去。宇宙自身是一个广大无边的记忆系统。如果你回头看,你就会发现这世界在不断的开始。”

这是《守望灯塔》里的一句话。

叶阳送过他这本书,他记得这句话。

可能跟专业有关,叶阳送他最多的东西,就是文学类的书籍。他二十一岁生日那天,她还送过他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他问书名是什么意思。她说是有些人跟你说了一万句话,却抵不过某些人跟你说的那一句话的意思。是本好书,可年轻时候,怀抱着对喜欢的人的热情,也没能将书看完。那时候他有很多朋友,把酒言欢,彻夜长谈,不是难事,对这书名也没深刻顿悟。直到后来经历多了,才越来越知道,哪怕你微信里装了两千个人,但真正能跟你真正交流的不一定有两个。他在彻底理解那句话时,回头望回往,才发现她说这句话时,已经是懂了的。她常自嘲,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现在想想,好像的确是那样。她某些时候,很天真甚至可以说纯朴,可某些时候,又像洞悉世事的老人。

张虔摁灭手机,道:“我知道是谁的,我给她。”

蓝臻顿了一下,道:“我刚一直纳闷,说边上蹲着的那姑娘眼熟,看到你就想起来了,你大学有个女朋友,眼角也有粒泪痣,是不是?”

张虔一怔:“这么多年了,我都忘了她长什么样,你还记得?”

蓝臻沉吟道:“别的倒没什么,就眼角的泪痣印象比较深。” 又笑开,“当初大家还吐槽,说原以为张虔的审美是清冷挂,没想到是楚楚可怜挂。俗,可太俗了。”

张虔轻轻一哂,自嘲道:“可不是么,简直俗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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