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眯了眯眼,想起程少宁递帖子的事,唇边弯起浅浅的笑意,“顾夫子可是也想做买卖?还是有了什么难处,说不定我能帮你。”

顾孟平和程少宁等人的圈子并不一样,也看不上那群世家子弟,不屑与之为伍。

他也不大看得上商户。

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赵珩,这回却主动打听赵珩具体做什么生意,应该是国子监内,流传着和赵珩有关的消息。

他主动打听,看着也不像是要攀交情,眼中看不到丝毫谄媚,只有一丝激动又紧张的复杂情绪。

像是很忧心自己考不中状元?

“难处倒是没有。姑娘所做的买卖寻常人学不来,在下想了解下你这位朋友做的什么,家人也有意要从商,想讨教下经验。”顾孟平神经紧绷。

那双看着自己的眸子灿若星辰,明明漾着笑,却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跟以往的温和全然不同。

她是看出什么了吗?顾孟平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一下一下撞击着胸口,掌心泌出密密麻麻的汗水,里衣的后背悄然湿透。

关于圣上的传言穿了将近两月,他不相信苏绾这样的女子,能赢得当今圣上的青眼。

然而苏绾此刻的反应,又让人捉摸不透。她像是并不反感自己打听,又像是在与自己打太极。

国子监内不少监生都出身不凡,他们的消息只要传出来,就都是真的。

若苏绾身边的男子真是当今圣上,自己怕是永远都考不中状元。

当日给柳云珊送医书,他确实有嘲笑苏绾与他都喜欢与乞丐为伍的意思。

“鄙人做茶叶生意。”赵珩拿着风筝走到苏绾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慵懒抬手搭上她的肩膀,眯起墨色的双眸窥他。“公子想知道哪方面。”

“在下不甚了解这个生意,还请赵公子多多指点。”顾孟平看清玉佩的样式,艰难挤出笑意,清雅绝伦的面容失了血色,额上隐约可见细密的汗粒。

是圣上。

那枚玉佩他在国子监外见过。

顾孟平想起圣上买下太师府时,出手极为阔绰,把商人重利的一面展示得淋漓尽致。自己非但没有深究,还与人嘲笑他傻气且挥金如土,手脚开始变得冰凉。

不仅如此,自己还曾当面嘲笑他与苏绾,喜欢与乞丐为伍。

谁能想到身上毫无帝王气势,样貌平平无奇的人,举止也有些轻浮的人,竟是当今圣上?!

再怎样,也不该与苏绾如此亲昵,男女授受不亲。

今日来放风筝的百姓如此之多,他竟是一点都未有为苏绾考虑。如此作为,难免会让苏绾被人指指点点。

便是他二人日后会成婚,也不该如此。

可他是帝王,这一切便无可指摘之处。苏绾是宫女,他们在宫外如此亲昵,定是早已定情交心,陛下才如此处心积虑掩人耳目,出宫陪着苏绾。

顾孟平越想越怕,整个人如坠深渊,灵魂出窍。

“指点不敢当,不过是混口饭吃的营生,顾公子的家人若是想从商,光讨教经验是做不成的。”赵珩对他的不喜,毫不掩饰地展示出来,“纸上谈兵无用。”

顾孟平惊醒过来,本能后退了一步,白着张脸拱手行礼,“在下见识浅薄扰了二位的玩兴,实在抱歉,告辞。”

说罢,他扭过头大步走开,像是身后有千军万马在追。

他甚至能听到那些战马的嘶吼——状元再也拿不到了。

顾孟平失魂落魄,一口气冲出去好长一段距离,直到撞了人才猛地停下。

“顾公子?”程少宁不悦皱眉,“你这是大白天见鬼了吗?”

说着,他抬头看向他来的方向,依稀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苏绾和赵珩。

顾孟平不是认识他们的吗,怎会被吓成这样?

程少宁念头刚起,就听到顾孟平念经一般说了句,“是陛下。”

陛下?!程少宁想起自己送帖子给苏绾的原因,旋即丢下顾孟平跑开。

他得尽快将这消息传给其他人,免得明日冲撞了陛下。

另一头,苏绾伸手拿起赵珩腰间的玉佩,嗓音压到最低,“他发现你的身份了?”

赵珩站过来后,顾孟平瞬间变脸,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在国子监门外见过他一次,当时他与苏驰在一起,我出示玉佩表明身份。”赵珩敛眉,“明日的计划还得改改。”

顾孟平方才跑开后似乎遇到了程少宁?

别看程少宁读书不如何,心眼多得很,顾孟平的反应逃不过他的眼睛。

只怕不用到明天,整个汴京的百姓都会知道,自己以平民身份在宫外出现。

他原想明日安排老贾他们冒充同乡混进去,看来此计不通,还是让墨竹扮做自己的模样安全一些。

幸好顾孟平如今并未有官职,谢丞相也未曾将他举荐给自己,他的话那些人不会全信。

“下回注意,这玉佩太过特殊,有心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苏绾叹气,“出了宫,你身上所有能表明身份的东西,都尽量不要让人看到。”

顾孟平在原著中是新科状元,这些日子接触下来,能感觉得到他很骄傲,并且没什么远大的抱负。

好像考中状元就是唯一的目标。

这种人虽不至于做小人,四处宣扬赵珩出宫之事,但也不能不防。

他藏不住情绪,那帮世家子弟都是人精,一个表情和眼神就能猜出很多事。

“放心,我会记着这件事的。”赵珩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举起手中的风筝,“再来?”

苏绾好笑点头。

又试了几次,苏绾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脸颊也被晒得染上绯红,风筝终于上天。

她一直以为放风筝是件很简单的事,没想到技术要求也挺高的。

玩了一会,她停下来看向不远处的人群,唇角翘了翘颔首致意。

是陈舒。

陪着她一块来的人是任长风,两人也选了人少的地方,玩得好像很开心。

“她去同安堂当了学徒,平日里都易容。”赵珩也看到了陈舒和任长风,眼中并无不悦,“开春后他们要去北境,我同意了。”

陈舒留在汴京,一旦身份被发现,那些人会立即查到苏绾身上。

昨夜,他连夜往兴南发了封信,让来梁淑妃好好照顾六皇弟和婉儿,别有其他的念头。他们不与朝臣结党,自己断然不会动他们母子。

除此之外,见过苏绾的其他宫女,只放了一个在梁淑妃身边照顾过,叫云岚的姑娘出宫。

那宫女如今在苏绾的糕点铺帮工,又曾在梁淑妃身边做事,嘴巴比较严实。

她若是真拿这事为难苏绾,未必能进糕点铺。

余下几个见过苏绾的宫女,他暂时不放出宫。已送到各处学堂的嫔妃,比宫女更清楚,什么才是该死死抓住的。

那些嫔妃都没有子嗣,他也允许她们再嫁。

“挺好的。”苏绾收了目光,唇边浮起甜笑。

北境远离汴京,陈舒也会自在许多。能以寻常百姓的身份重新来过,还有任长风陪她,相信她会幸福。

另一头,陈舒也看到了苏绾和她身边的赵珩。

她一眼便看出那男人是赵珩,心中后怕之余对苏绾的感激又增了几分。过了元宵节她便动身前往北境,继续跟着师父学医。

任长风也和她一道去,他求得赵珩放行,前往安宣府协助知府张奉如打理政务。

“阿姐?”任长风循着她的视线看了一圈,没看到有熟人,稍稍安心,“可是有人认出你了?”

“觉着有些累了,回去吧。”陈舒微笑抬头,少年脸上浮着层薄汗,眼里的热情直白流露,半点隐藏的意思都没有。

她从未被人如此看着,一时间竟有些懊恼,不该这般早回去。

还在宫里时,她虽得高宗宠爱,高宗看她的眼神却未有这般真挚,只有急色。

陈舒心思电转,不等他出声便又说,“若你没玩够,可以再待一会。”

他自小被赵珩选中训练成侍卫,这样放松游玩的机会不多。

“玩够了。”任长风笑起来,露出好看的白牙,“回吧,晚上给你包饺子。”

他在暗卫营时,过年过节老贾都会带着他们一块包饺子。

“好,我要吃牛肉馅的。”陈舒拿出帕子抬手给他擦汗,“要多放肉。”

女子的手拂过脸颊,带着几分细微的凉意,帕子上的幽香蹿进鼻子里,是她身上独有的味道。任长风喉结动了下,一张脸烧得通红,慌张后退,“我自己来。”

“呐。”陈舒将帕子丢给他,转身往马车那边去,“好好擦。”

任长风手忙脚乱地接住她的拍子,脸红红地跟上去。

等到了北境,他就求她嫁给自己……

城外的热闹持续到傍晚便散了,城里的热闹刚开始。

苏绾牵着赵珩的手站在苏宅门外,含笑看着苏驰和收养的弟弟们在街上放烟火,不时被鞭炮声吓到。

少年们在街上疯了一阵,认识许多新的朋友,一大群人又接着继续玩。

过了一阵,苏驰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双手插着腰,面上淌着热汗上气不接下气,“阿姐,有人发现玄黎哥哥身份了,外边都在传。”

他听到消息就赶紧跑回来告诉他们,这事他从不对外说,不知是谁传出去的。

“没事,去玩吧,告诉弟弟们这个传言是假的。”苏绾拿出帕子给他擦汗,“好好管着他们,让他们别去跟人争执。”

“明白。”苏驰看了眼赵珩,喘匀呼吸,弱弱出声,“姐夫,我走了。”

赵珩淡淡扬眉。

苏驰跑远,不一会就不见了踪影,街口传来少年们欢快的笑声。

“下雪了。”赵珩将苏绾圈进怀里,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雪花送到她面前,“明日的梅园应该顶有趣。”

“会的。”苏绾覆手上去,握住他温热的大手,“京中所有的才子佳人都应邀而去,怎会无趣。”

就怕有些人要从激动到失望了。

大雪下了一夜,早上起来还纷纷扬扬。

苏绾挑了一套比较显眼的衫裙,披上红色白毛滚边的披风,还特意上了妆,带着秋霜一块出去。

赵珩昨夜留宿苏宅,住她院里的客房。

今天一早,他就早早起来安排马车,还故意穿的很……暴发户。

苏绾是真没见赵珩穿这么俗气过,青色锦袍搭配金玉腰带,发冠也金灿灿的。这装扮,换个人穿得俗得让人不想看第二眼,在他身上却多了几分风流浪荡的气质。

“上车,常林稍微晚点。”赵珩伸出手,眉梢眼角都染着笑意,“希望那庄子里的人,会喜欢今日收到的惊喜。”

“我也期待。”苏绾将手搭过去,踩上凳子坐进车里。

程少宁帖子上的别庄在城南五里处,不难找。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苏绾抱着暖炉从容下车。

路边已停着不少赶来参加诗会的各家马车,庄子里的小厮在有序安排,庄子里可想而知的热闹。

“苏姑娘。”程少宁等在庄子门外,见到她,脸上立即绽开大大的笑容,快步迎上来,“还以为你不会来。”

苏绾今日上了妆,眉如远山,眼含秋水,朱唇薄红,往那一站,身上的红色大氅映着身后满眼的白,仿若人间绝色。

难怪会被陛下看上,这等姿色汴京城找不出第二个。

“程公子如此有诚意,我又怎能扫了公子的面子。”苏绾给了他一个微笑,主动牵起赵珩的手,“进去吧。”

赵珩略略颔首。

程少宁见他二人如此不避讳,意识到自己不该盯着苏绾看,旋即收敛了些,领他们进去。

庄子里来了不少人,雪花纷纷扬扬,庄内的梅花凌寒而开,像是要与雪花争艳一般,热烈而惹眼。

苏绾牵着赵珩随程少宁进入亭子里,先来的人纷纷过来打招呼,有男有女。

赵珩侧过头,往庄内的小楼瞟了眼随即收回视线。

还挺谨慎。

早就到了偏不现身,反而让一群少不更事的少年郎来周旋。

“今日赏雪赏梅,大家都要作诗,博得头筹的送出礼物一份。”程少宁笑着介绍规则,“先是比诗,然后是对事,以雪和梅为题。”

“挺有趣,我便不参与了,不会作诗更不会对诗。”苏绾神色从容,“诸位都是读书人,我不是,也学不来这份雅兴。”

顾孟平也来了,他站在人群外,似乎很是诧异又很紧张他们的到来。

其他人的眼神也很复杂,是那种恭敬中又带着几分不屑的的复杂。

“苏姑娘过谦了,大家就是互相找个乐子。”程少宁堆起笑脸,“要不,你先上楼去喝茶,待会等作诗的结果出来,再一道赏梅?”

他们可不敢为难她。

“也好。”苏绾爽快点头。

程少宁客气地带他们出了亭子,往庄子里的小楼走去,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大家的观点不是很一致,有人觉得苏绾身边的男子不是圣上,有人笃信是真的,各自都有理由。

正好陆常林还没到,见过圣上的其他人也没到,是不是今日都会有个结果。

小楼里暖洋洋一片,苏绾一进去就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随手递给赵珩。

赵珩很自然地接过来。

程少宁看得一愣一愣的,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他是愿意相信顾孟平的。

身为国子监的大才子,恩师是谢丞相,师兄是吏部尚书,没必要撒谎。

今年的春闱也没人考得过顾孟平,能让他失态,必然是能够影响春闱结果的人,这个人是圣上。

进入殿试拿不到状元,对顾孟平来说,这个打击比什么都严重。

上到二层,程少宁打开一间厢房的门,再次堆起笑脸,“我马上安排人送茶水和点心上来,两位稍等。”

“有劳程公子。”苏绾客气一句,自顾抬脚入内。

赵珩跟进去,随手带上门。

苏绾坐下来,听着程少宁的脚步声走远,立即倾身往赵珩身上靠过去,小声打听,“你要给他们什么惊喜?”

“等常林来了再说。”赵珩唇角上扬,“快了。”

他命墨竹扮做自己的模样,等陆常林到了后,墨竹便会出场。

想要试探苏绾与自己是否有关系的人,其实已经到了,此刻就在同一栋小楼里。

苏绾笑了笑,坐回去偏头看向窗外。

这庄子里到处都种着梅花,面积看起来也很大,布局精巧细致,一山一石造型都别出心裁,看得出主人极为风雅,且品味不错。

小半个时辰过去,庄子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梅园里不时传来欢笑声。

苏绾拿了块点心送进嘴里,远远看到陆常林跟着小厮进来,眼神亮了一瞬,“来了。”

陆常林今日穿了一身白,唯独发冠是碧玉质地,清雅端方。在一众公子哥中间,显得沉稳又儒雅,醒目异常。

他仪表堂堂,年纪也只比赵珩大了两岁,才二十六岁就成为朝中要员又尚未娶妻,想要结交他的人本就不少,他一进梅园底下便沸腾了。

那些没见过他的千金贵女,眼神不住往他身上瞟,含羞带怯又有几分掩饰不住的热情。

苏绾在楼上看得真切,就是没看出来惊喜在哪。

陆常林这人当真又聪明又圆滑,一个照面,就跟底下的公子哥打成一片,毫无架子。

“该我们下去了。”赵珩拿出帕子,仔细擦去她唇角的点心碎屑,“再不下去,这场戏没法演。”

苏绾仰起脸,眼波流转,“陛下要出场了?”

赵珩含笑点头。

从楼上下去,陆常林像是惊喜之极,丢下一群公子哥和千金贵女,热情打招呼,“老师。”

这些人都在揣测赵珩的身份,对苏绾则是瞧不上。

在他们看来,苏绾只是寻常商户,便是没了贵籍,他们也比商户高贵。心中既不愿意天子看上苏绾,又想确认苏绾身边的男子,到底是不是天子。

他和赵珩故意日此安排,为的是等墨竹出场,让他们确信,苏绾只配得上同样是商户的男子。

苏绾如此聪明,无需提前通气,也知晓自己为何这般称呼她。

亭子里安静了一瞬,便是来了也不怎么参与热闹的顾孟平,都面露诧异。

陆常林竟然称苏绾为老师?

所以,恩师和师兄都知道苏绾的身份,只他一人不知?难怪那次府衙拍卖太师府后,恩师和师兄都冷淡了许多。

顾孟平沮丧之极,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回到自己初见苏绾那天。

整个国子监,学问能赢过他的寥寥,今年春闱状元却未必是自己。

当面嘲笑当今圣上喜欢与乞丐为伍,觉得苏绾能嫁进谢家是高攀……他的傲慢和自负全展示清楚,唯独没有展示出自己的才华。

圣上惜才,便是再有容人之量,也容不下他。

“陆大人可别折煞了民女,我就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商户。”苏绾展颜,“当不得陆大人这声老师。”

她总算知道,当初赵珩为什么把陆常林放禹州了。

演技挺唬人。

“老师过谦了,在下可不是乱喊的。”陆常林也笑,抬头看向赵珩,“赵兄方才为何不下楼。”

“怕绾绾冻着了。”赵珩神色自若。

陆常林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故意不解释自己为何称苏绾为老师,惹得身旁的一群人心痒痒。

“陆大人的老师,应该也会作诗吧?”有人小声提议,“苏姑娘可否作一首,让我等开眼。”

“那你还是把眼睛闭上吧。”苏绾微笑怼回去,“能者为师,并不限于作诗。”

说话的那人讪讪闭嘴。

“照姑娘所说,不知道姑娘教了陆大人什么,能让年轻有为的陆大人称你为师。”女子的声音清晰传来,“也好让我等长长见识。”

“看得出来你确实没见识。常林称我为师,是他尊我敬我,而非我要求他如此称呼。”苏绾连尊称都不要了,偏过头看向出声的姑娘,“常林就在这,你该直接问她。”

说话的姑娘落了面子,委屈红眼。

“老师说的没错。”陆常林含笑附和。

他这么一说,那姑娘顿时更觉没脸,眼泪几乎要溢出眼眶。

赵珩抬手掸走苏绾肩头的雪花,眼底笑意沉沉。

她还真把人说哭了。

“苏姑娘如此欺负人,未免过分。”有人看不下去了,“人家也未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为何出口挖苦人没见识。”

“她嘲笑我无才无能不配为师不算欺负人,我回她没见识就算欺负人了?”苏绾轻笑,“看来公子和那位姑娘的见识,在一个层次。”

空气再度安静。

就在这时,守门的小厮一路狂奔过来,语无伦次的说,“陛陛下……陛下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园内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到赵珩和苏绾身上,一个个瞪大了眼。

陛下来了,那苏绾身边的这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程少宁也彻底懵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去接驾。”

其他人回魂,纷纷迎出去。

苏绾牵着赵珩的手,和陆常林走在最后,默契保持沉默。

出了园子,墨竹带着江崇驻足站在梅园门口,双双看过来,一言不发。

“陛下万福。”陆常林带头行礼,像是也被惊到的模样。

“陛下万福。”其他人也跟着行礼。

赵珩偏头,视线落到小楼的二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收回看向地面。

从他和苏绾进门就在盯着的几个人,看到墨竹了。

“免礼。”墨竹学着赵珩的模样摆手,目光落到陆常林身上,“朕听闻京中才俊举办诗会,故而来凑个热闹,不知是否欢迎。”

“陛下能来,是我等之幸。”陆常林恭敬回话,“恰好要赏梅,陛下请进。”

墨竹略略颔首,负着手迈开脚步踏入梅园。

江崇跟上,坚毅的面容绷着要笑不笑的表情,略扭曲。

赵珩握紧苏绾的手,继续走在队伍最后跟上,唇角微微上扬。

有人该出场了。

踏入梅园,庄子的主人忠勇伯府的世子,带着三位贵女和几个公子哥迎出来,对着墨竹恭敬行礼。

墨竹只略略颔首,多一分眼神都不给他们,把赵珩对他们的嫌弃演得入木三分。

苏绾抬手遮住嘴巴笑了下,握紧赵珩的手不放。

整个汴京的青年才俊有大半聚在这,贵女千金有九成,诗会之后应该不会有人再怀疑他们。

但仍然不可松懈。

墨竹转了一圈,出声让所有人自行活动,苏绾和赵珩回楼上喝茶吃点心,到有人散了这才丢下陆常林等人,先行告辞。

回到车上,苏绾整个放松下来,眉眼弯弯地看着赵珩笑,“知道都有谁参与这件事了没?”

“那是自然。”赵珩靠过去,低头亲了下她额头,“人还挺多。”

科举舞弊撤下去那么多人,还有人在继续结党抱团,这股风气必须要狠狠刹住。

“多不怕,瓦解了就行。”苏绾歪头枕着他的胸口,笑道,“发现有人结党,挑中其中一个假装要委以重任,另外的同党则狠狠处理,再给一点线索让他们互相猜忌。”

因为利益而结党,也会因为利益而分化。

“臣遵旨。”赵珩放松眯起眼。

打破他们想要维持的利益,无形间也会达到某种平衡,谢丞相此番监国就是这么做的。他想要当一个能掌控各方的好君王,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把人管好,才能让这些人为朝廷效命。

回到家,苏绾回书房歇了会,无意间看到丢在书桌上的来信,随手拿起。

赵珩坐过去,看到宋临川的名字,禁不住闷闷出声,“他还挺记挂你。”

十多封信都是宋临川发来的,他的思念未免太强烈些?

作者有话要说:  赵珩:他怎么还不死心?

苏绾:跟我没关系。

赵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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