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特种部队在现场部署时,西尔斯站在莱安的监控车旁使用警用无线电进行联络。

“我在后边——门是大开的,里面亮着灯,附近看不到人。”威廉姆斯警佐报告道。

“别动,我们这就过去。”西尔斯通过麦克风说道。

他示意两名警官跟着他转到艾米房屋的后面,在一片冬青树旁和威廉姆斯会合。

“有人吗?”西尔斯问。

“没有,没有动静。”威廉姆斯答道。

“我们不能莽撞,里面有个小女孩,开枪时千万当心。”西尔斯告诫道。

他们小心谨慎地进入房屋,西尔斯又一次被厨房门槛绊倒,重重向前踉跄了两步抓住橱柜才站住。他脱口骂了一句,招来特种部队警官的怒视,这下好了,安静潜入是没戏了。

这里到处是打斗过的痕迹。各种物品横七竖八,厨具散落一地,一把椅子侧翻在地上。橱柜台面上一台婴儿监视器的屏幕在大声地嘶嘶作响,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显屏幕,唯恐自己像扑火的飞蛾一样掉进什么陷阱。

监视器上出现的依然是西莉亚打着手语的画面。西尔斯调低音量到正常水平。这时,更多的特种部队队员从他们身边经过,去搜查各个房间、储藏室,包括各种可以躲藏的地方——阁楼、楼梯下面、停在车库里艾米的汽车等。所有地方都没有发现艾米的踪迹,也不知道厨房婴儿监视器屏幕上出现的小女孩到底在哪儿。西尔斯取出无线电对讲机。

“指挥中心,我们已经搜查过艾米·凯伦的房屋了,这里没有人。”

指挥中心的调度员立刻答道:“值班长官在这儿,请稍等一下。”

“西尔斯!”无线电里有人吼道,“那个用手语求救的孩子怎么样了?”

“她还在用手语示意!我们在这里的婴儿监视器屏幕上可以看到她,但我们在这所房屋里找不到她。”

“那么她现在究竟在哪?她怎么给警察局打电话的?”他问道。

“是西尔斯探长吗?”是卡罗尔·伯迪克插入了视频通话,她有些犹豫地说道,“很抱歉打断你,但我想西莉亚现在不在艾米的房中。”

“那她在哪?”西尔斯问道。

“视频电话不是通过电话线拨入的。”卡罗尔解释道,“而是通过因特网接入的,所以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你在和我开玩笑吧。”西尔斯无奈地说。

“我认识那个房间。”西尔斯在无线电里听到凯西·梅娜德轻声说。

“哪儿?在哪儿?”西尔斯问道。

“她不可能在那里。”凯西轻声说,“她不可能在那里。”

“哪儿?快说,在哪儿?”西尔斯急得叫了起来。

“我想那是哈罗德·肯辛顿的住所!”凯西说道。

特种部队成员撤离艾米的房屋并重新整队,然后他们便立即飞驰奔向四个街区外的哈罗德·肯辛顿的住所,路上西尔斯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拿着他的无线电对讲机。

“伯迪克小姐,你还在吗?”他通过无线电问道。

“我在。”她回答道。

“我想请你问问西莉亚,她妈妈在哪儿?”

“很抱歉,探长,我做不到。”卡罗尔答道。

“见鬼,为什么不能?”他喊道,“我一直以为那是你们译员吃饭的本事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会手语,但问题是西莉亚现在看不见我。”

“你在说什么?”

“她那边的显示器没有打开。”她说。

“什么意思?”

“她看不见我们,她只是在‘盲打’,没有显示器的话她只能发送却不能接收手语信息。”

艾米紧跟着那只拉布拉多犬走进了一间装饰豪华的办公室,她看见西莉亚被困在由书柜和办公椅围成的角落里。艾米急忙拉开椅子,一把将西莉亚抱在怀里。“噢,宝贝!妈咪想死你了!你还好吧?”艾米哭着问她。

莱尼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从艾米身后一把抢过西莉亚,迅速将孩子扔到一边的地板上。“呦呦,你可真是让人意外啊!”他说道。

“放过我们吧!”艾米尖叫道。

那只拉布拉多犬叼住西莉亚上身睡衣,半拖半叼着西莉亚离开了房间。

艾米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对准狗,但又怕伤着女儿犹豫着没有开枪。莱尼趁机把枪夺了过去。她看了一眼放在书柜上的婴儿监视器摄像头,莱尼迅速抓起摄像头砸到墙上。

“别再耍花招了,你骗不了我。”他讥讽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艾米大声喊道。

他似乎缓和了下来,脸上表情也不那么严肃了。“看来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们,是吗?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你都没有泄露我们的事!他是对的!他早就知道你会是理想人选。”

“什么理想人选?”艾米感到一头雾水。

“如果那个白痴法官干他应该做的事,把那条该死的狗解决掉,而不是送到什么庸医那里治疗,这件事早就结束了。”

“解决?你是说杀了它?!”艾米不禁问道。

“没错!杀掉!你没听说暗杀守则的第一条就是要干掉凶手吗?”他问道。

艾米不由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就好像这两个字是毒药一样,“凶手?”

“现在你知道你已经改变了历史进程,感觉如何?”他问道。

艾米愣了一下,“你是说候选人提名?”

“如果你杀了总统,你会史上留名,但也会身败名裂。而在候选人被提名前,杀了总统候选人的智囊,你就改变了历史的进程。”他说道。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艾米问。

“比林斯想要万无一失地让汤普森失去提名,那么干掉肯辛顿就是达到目标最简单也是风险最小的方法。”莱尼答道。

“他的死不是个意外?”艾米问。

莱尼慢慢摇了摇头。“没有肯辛顿,汤普森一点希望也没有。”他说道。

“哦,天哪,是你们杀死了他?”她试探地问道。

“不,亲爱的,是你杀死了他。”他冷酷地回答,声音冰冷、阴沉,就像宇宙空间一样。

艾米惊呆了,“我?”

“比林斯坚持亲自掌握时间和地点——确保现场没有目击者,也没有人救他。但比林斯自己又不能亲自在场,他需要一个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

“怎么会?你在说什么?”艾米喃喃地说。

“找到一条模样相似的狗,小事一桩。训练它听到某些无关的词比如‘我不明白’就咬人,同样非常简单。”

“我杀了他?”艾米感到不可思议地重复道。

“我们必须周密计划时间地点,而不能把狗送到就坐等事情发生。如果那个时候房间里有许多人,有人或许会救他,当局也会发现狗被掉包过了,这有什么意义呢?不行,他必须孤独地死去。你说,你如何才能目睹一个人的死亡过程但实际上无法提供目击证词?”

“视频传译。”艾米低声说道。

“也就是一个代理人,太对了!这样比林斯就不能算作目击者,因为事实上他什么也看不到。事发后他联络执法部门,但通话过程中发生的事情被我们在FCC的好朋友保护得好好的,谁也不会知道!”他讽刺道。

“所有这些电话、色情图片、盗窃案,都是一个局?”她问道。

“那时我们已经注意你好几个星期了。你是哈罗德最中意的译员,你了解他的喜好、性格和习惯。当你告诉他你要去全手语公司时,我们就肯定他会通过你来进行视频通话的。”

“因为他信任我。”艾米喃喃地说。

“是的,没错。但我想有些过于信任了。”

“公开场合他说话非常小心,但是在家里使用视频电话时……”艾米说不下去了。

“他就放松了警惕。”莱尼替她把话说完。

“是的。”

“你也一样。我们曾经暗地里给你做过心理分析,结果很糟。我知道你丈夫的事,也知道你在看心理医生。”

“许多人都看心理医生。”艾米答道。

“我也知道格伦·维特克和他的竞选经理之间的勾当。我设法让他们雇你作他那晚演讲的手语译员。你发现了他俩之间的事,本可以告诉他妻子,但你没有那么做。”莱尼说。

“他们雇我担任维特克竞选集会的翻译,是因为你?为什么?”

“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怎么样?”她问。

“你走进去时他和她正在浴室里鬼混,而那时他妻子正在外面卖力地投身竞选活动。单身的你当时看到浴室内的一幕感受如何?”

“关你屁事!”她被激怒了,想站起来但又被他用枪管顶了回去。

“看见了吧!你口风有多紧!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FCC的严格规定是一回事,但更关键的是,我们需要找到一名无可挑剔的正直译员,这个译员要毫无疑问地遵守规定。但是我们还要确保,不管你看到多厌恶、多反感的事情,你都不会说出来。为了验证这一点,我们假装通过你提供的视频传译服务进行毒品、色情交易,结果你成功通过了所有测试。你,亲爱的,对于狙击手来说是最好的掩护,特别是对一个不会说话的狙击手,就是那条该死的狗。如果按我们的计划,他们把那条狗宰了,现在大家都会好过多了。”

“我觉得我要吐了。”艾米厌恶地说道。

“现在的问题是,该拿你怎么办呢?”莱尼说。

“我?”

“是啊,这件事给你带来的压力太大了。知道肯辛顿死亡的真相——却不能透露一个字。搁谁身上都会崩溃的,你只不过是再也承受不了罢了。”莱尼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策划自杀和策划谋杀是两码事。”

“自杀?”艾米尖叫道,她明白了。

“一件案子里不能有太多相似的死亡,那样太引人注目了。那个该死的布伦特小子不配合我们的计划——对他我也没别的办法。那条狗?简单,意外交通事故。你呢,就准备死于自杀吧,我也是没办法啊。”

艾米已经哭出来了,“我求你了,就放过我吧。我不会对任何人说一个字的。”

“我已经等了好几个星期了。等到所有事情平息下来,再干净利落地悄悄干掉你。”

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从艾米浴室的药柜里拿到的药瓶,那是医生开给艾米的处方安眠药。“你由于没能够阻止悲剧发生感到万分内疚,不能再承受下去了,所以你必须死在肯辛顿被害的地方。”

艾米推开药瓶。“我工作中听到的一切都是保密的,”她哭喊着,“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求你放过我吧。”

“我不能冒这个险,你就是那个最后被干掉的凶手!”

这时,窗外的一声惊雷震动了整间房屋。莱尼想打开药瓶,但是防儿童开启的瓶盖设计使得他无法单手打开,于是他放下枪,两手去开。艾米见机突然抓起枪,冲进走廊,边跑边拨倒旁边的家具阻碍莱尼追赶。她转过拐角,迎面撞上了丹·班度切克,后者抱着一摞箱子刚从地下室上来。

“班度切克先生!你在这里干什么?”艾米吃惊地问道。

班度切克吓了一跳,好像没有想到在屋子里会碰上其他人。“我在把竞选文件打包。你怎么在这里?”他问道。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有人绑架了我女儿,把她带到了这里!”艾米大声喊道。

“谁绑架了你女儿?你在说什么?”

艾米拽住他胳膊,“没时间解释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请帮帮我!”

“别慌!别慌!”班度切克安慰道,避开她说话时手里挥舞的手枪。“把那个给我。”他小心地拿过艾米手里的枪。“现在慢慢和我说,你在这干什么?”他又问道。

“我女儿就在房子里的某个地方!”艾米说,“请帮帮我!我需要报警!”

“艾米,你在胡说什么啊!请先坐下来。我相信一切都会有合理解释的。”

这时,莱尼已经追到艾米身后了,班度切克向前一步挡住他,站到他和艾米中间。“你在这里干什么?”他问莱尼。

莱尼盯着班度切克没有说话。

“我在问你呢!”班度切克吼道。

“我听见了!”莱尼一边向他走去,一边答道,“我不聋,记得吗?”

班度切克又向前迈了一步,枪口仍然指着莱尼的腹部。

“你能不能控制住她,或者这也要我来做?”班度切克问道,同时手指在手枪扳机护圈上轻轻一拨,枪口朝下把枪递给莱尼。

“你把你的事做完,这边我来搞定。”莱尼冷笑道。

“就像你搞定其它事那样?”班度切克哼了一声,“那可真让人宽心啊。”

当莱尼又把枪口对准艾米并示意她站着别动时,艾米惊得目瞪口呆,她绝望地看着班度切克。

“你和他是一伙的?”她充满怀疑地问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告诉过你搞定后就来找我。为什么你把她带到这里来?”班度切克问莱尼,没理会艾米的疑问。

“我没有带她来这里,我是跟着她和一条该死的狗过来的。”

“带上你的狗和其它没有解决的问题赶紧走开,我还要找东西呢。”

“我不相信这一切。”艾米说,“肯辛顿先生是你的朋友。”

“他是我的老板,而且是一个政界大腕,仅此而已。”班度切克反驳道。

“他曾那么信任你。”艾米说。

“我曾经也信任过他,以为他会去做我需要他做的事。我想我们俩都失望了。”

“你只要记住是谁把事情摆平的。”一旁的莱尼威胁地说道。

“别着急,所有事情都会解决的。只要别把你负责的搞砸了。”班度切克向他保证说。班度切克看着艾米继续说道,“比林斯想成为维特克的副总统。他不想只做一名党派内部的管理者,但只有肯辛顿死了他才能竞选,他为此等了二十年。我想他认为维特克是他最后的机会,但没有人料到汤普森能劝说已经退休的哈罗德重新出山为他的选举活动效力。”

“维特克离职后副总统比林斯就是总统提名的不二人选。”莱尼说道。

“但我还没有找到任何照片。”班度切克说。

“应该是比林斯和别人老婆的照片,或者是类似查帕奎迪克岛事件的,或者是……”

“我不知道是什么。”班度切克打断他说,“我所知道的是,那些照片足以让他从当上新泽西州议员起就不能参选任何公职。”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人们早就忘了。”莱尼说。

“是啊,但事件的严重程度足以让比林斯二十年来一直坐冷板凳。他告诉我说每次党内推荐他参选公职时,哈罗德都会两眼瞪着他,这就像只有他俩懂的暗号一样。比林斯十分清楚他的意思——如果你参选,那些私人照片就会被公开。哈罗德说到做到,这点毋庸置疑。也许在这件事件上没有法律时效,也许是一件重罪。谁知道呢,反正我现在还没有找到照片。”班度切克说道。

“比林斯肯定也从哈罗德身上学了一、两招,他让我拍摄维特克和他那个身材火辣的金发竞选经理乱搞的照片和视频。”莱尼说。

班度切克眉毛向上一挑,“杰奎?婊子养的!他把我的信息也告诉她了?”班度切克问。

“噢,你还不知道?我想老板对于和谁分享重要计划很谨慎。”莱尼奚落道。

“你真是可笑,他是利用杰奎勾引维特克以掌握维特克的把柄,就像肯辛顿掌握他的把柄一样。杰奎会把掌握的信息包括和维特克的枕边话统统告诉他,这样现在比林斯就可以控制他们两个人了。”

“蜜罐行动。”艾米低声说。

班度切克和莱尼听到艾米的话后不由得大吃一惊,两人好一阵都没出声。过了一会儿,莱尼先开口了。

“哈!连她都明白了!!但他没有告诉你,对吧?”莱尼嘲讽道。

“你也干同样的事,把肯辛顿的情况向比林斯汇报!你和杰奎都是婊子!别以为你有个法律学位,就能比她强多少。”

“去吃屎吧。”班度切克回答他说。

“你现在可是世界上最没用的律师了。”莱尼依旧滔滔不绝,“他本来派你出庭以确保你的客户被处死,结果他们却释放了它!”

“闭嘴,你个混蛋。”班度切克说。

“难怪你不干律师了。那么,你让他脱了你的三角裤了?你是不是为了取悦那个老家伙还穿上了花边内裤?”莱尼嘲笑着班度切克,愈发趾高气扬起来。

“那个蠢货活不到维特克提名他当副总统的那一天。他离完蛋不远了。”

这时屋外一道闪电划过,室内的光线瞬间暗了一下。艾米趁他们两人分心的时机拔脚跑过走廊。莱尼在后边紧追,班度切克也跟着他追了上来。艾米费了两秒钟才打开屋门,这时莱尼已经冲上来抓住了她,后边的班度切克来不及停住脚步,一下子撞到他俩身上。三个人站立不稳,互相咒骂着撕扯在一起,都拼命想要脱身,直到突然一声枪响。

受到惊吓的艾米不由自主向后退去,但莱尼仍紧紧抓着她的胳膊,艾米的另一只手则抓住了班度切克,而后者还抓着莱尼。刹那间三个人互相盯着对方谁也没开口,房间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中。

班度切克缓缓地跪了下去,从他那笔挺的白衬衣下涌出一股暗红色的鲜血。

“你这个蠢货。”班度切克嘟囔着说。

艾米松开手,看着班度切克躺倒在地上,她跪在他身旁。“天哪!他需要叫救护车!”艾米说道。

莱尼跌跌撞撞退到墙边,手里仍握着枪。他们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演变成血溅哈罗德·肯辛顿家的地板,他不知道该如何补救。

“我不能送你去医院!你把我们都毁了!”莱尼绝望地叫道。

“比林斯不会放过你的,你逃到哪儿也躲不掉。”班度切克用最后的力气说道。他的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比划,嘴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喘气声。他的目光转向艾米,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来,然后眼珠向上一翻。

班度切克死了。

莱尼浑身发抖,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枪。他无神的眼睛机械地扫来扫去,不知道怎样摆脱现在的处境。

“现在我该怎么办?”他对着班度切克的尸体大喊,“现在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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