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念念

十月的天气十分古怪，就像人的脾气一样，忽冷忽热。

上周还是烈阳高照，秋老虎完全不给人面子，但前两天下了些雨，温度又骤降。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场拍摄，她早就定了今天的机票回南城，程栀跟孙宗打了招呼说自己有事得先走。

孙宗留了她一下，“再一起吃个饭嘛，Blume也在，你们老朋友就多聚聚。”

程栀看着自己手机上的航班信息。

“谢啦，我这边来不及了，改签挺麻烦的，我回南城那边还有其他工作要做。”程栀拒绝到，“我和祁纪阳以后再单独约就行了。”

“行。”孙宗也没有继续坚持，“那你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到了以后给我或者Blume说一声都行。”

程栀微笑，嗯了一声。

程栀出去以后打了个车回酒店那边，外面的天有些乌压压的，看起来马上又要下雨的样子。

司机大叔很热情，程栀上车以后就问她：“美女你一个人来安城旅游吗？”

他见程栀背着相机，下意识的以为是来旅游的。

程栀笑笑：“不是，是来工作的。”

“噢~那也可以顺便旅游一下嘛，安城还挺多好玩的。”

“嗯呢。”程栀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解释了一句，“我以前在安城念的大学。”

“哦哦！那你应该很了解安城了！”

“是。”

她填报志愿的时候，跟父母说自己想去一个大城市发展，怀揣着对美好生活的希望奔向这个城市。

在安城呆了四年。

她确实对这个城市已经有了很深的了解，只是有的地方和人一样，了解地越深，距离感却是越远的。

…

程栀是晚上的航班，她上飞机就开始闭目养神。

一想到回去以后又要接受陈妮的消息轰炸就觉得有些头疼，刚才上飞机之前还收到陈妮的信息，又提醒了她一遍。

说是提醒，还不如说是威胁。

【这次的合作我是很信任你才让你去的，你一个分公司总监，要是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就得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吧。】

她戴上眼罩，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眼睛被遮盖起来以后，其他的感官会更为明显，前面飘来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很熟悉。

和今天下午闻到的味道是一样的。

那个穿小洋裙的小姑娘。

程栀本没有多想，就在快要陷入梦境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某一个画面，现实和记忆终于重叠。

这张脸她曾经见过的。

难怪，总觉得那么令人不爽。

六年前，高三暑假他们一行人去海城毕业旅行。

那是一次奢华的毕业旅行。

本来应该算得上是一次愉快的旅程，只是有一些让人不太舒服的小插曲。

明明一切好像都是愉快的，唯一的小不适，大概就是在要离开海城的前一天，来了个不速之客，说话的方式让人极为不爽。

他们在外面吃饭，忽然就有人进来，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很突然，直端端地进来，叫了一声——

“祁纪阳！”

无故打扰人聚会本来就很让人不适，这小姑娘却又接上了一句让人极度不爽的发言。

“这些都是你朋友？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是不是…”

“家里不太有钱呀？”

也不分场合，不看他们几个的脸色，就来了句。

“祁纪阳哥哥家的酒店住着开心吗？算了，让你们好好体验一下啦~”

字里行间，都是看不起他们“没钱”的味儿。

…

大概是因为睡前想到了这件事，于是就这么进入了梦里。

程栀梦到了那次去旅行的事，像是回忆幻灯片在脑海里放映了一遍。

程栀出门旅游本来就属于“尸体”那一类的，行程安排和其他的各方面都没有操心，只管到时候跟着去玩。

预算是小富婆钱若霖做的。

机票一开始统一定的经济舱，顾相觉得经济舱位置太拥挤，打电话跟家里提了两句，把经济舱全部升级成商务舱。

钱若霖和程栀都是第一次坐商务舱。

起飞之后，钱若霖在程栀旁边算账，按个手机键盘都感觉在打算盘，程栀都听到她戳手机屏幕的声音了。

“谢谢顾少爷免费给大家升舱，这波我们赚到。”钱若霖低着头算差价，“多出来的钱都可以给家里六大姑九大姨都带份礼物了。”

“不过这本来就不在我们的预算范围内，给亲戚带礼物就算了！”钱若霖自言自语地算着，“我想想，这边顾相帮忙升级，酒店那边是不是祁纪阳联系的？”

程栀喝着可乐，点了下头：“好像是。”

钱若霖抬起头伸了个懒腰：“什么好像是呀，你跟祁纪阳是我们这儿最熟的，在场女生里就你一个人跟祁纪阳是好兄弟。”

陆遥这时候悠悠地插了一句嘴：“真的只是兄弟？”

程栀目光一凝，语气随意：“不然呢？”

钱若霖笑了笑，继续算：“祁少说酒店的钱不用给了，我们回头回南城请他吃饭就成。”

“许让那边安排了这几天接送的车。”钱若霖的笔尖在纸张上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四个男生。

“林灏——”钱若霖喊了一声。

“怎么了小富婆？”最为清俊的那位慢悠悠地抬起头来。

四个男生坐在一起，就数林灏看起来最为正常。

许让脸上盖着个大毯子在睡觉，顾相和祁纪阳在已经开始无聊地下国际象棋。

几个不务正业的公子哥。

只有林灏在看书。

也难怪只有林灏成绩最好，能当学生会会长。

“顾相、许让、祁纪阳都已经给大家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钱若霖说，“你怎么不给点表示啊？这就是你对我们的态度吗？”

林灏看着他们，语气懒洋洋的，厚脸皮道：“我家很穷。”

钱若霖&程栀&陆遥：？

在睡梦中的许让，伸手拍了林灏一巴掌。

下飞机以后门口就有人接机，许让叫人安排了一辆豪华加长车，他们几个人坐也是绰绰有余。

陆遥对这一切都很淡然。

程栀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一切都很平静。

只有钱若霖是那个最不平静的，刚被接上车钱若霖就连连感叹：“哎，跟着各位小少爷出门旅行的感觉真好，什么东西都有人准备好。”

“还能蹭到免费的，享受最高级的公主待遇啊。”

什么都是最好的。

是她们生活能力范围内，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一些东西。

许让挑了下眉，手搭在旁边，说：“对他们这些少爷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了。”

林灏&顾相&祁纪阳：？

说得不自己不是一样。

“要不你直接嫁入豪门好了？以后这些都有。”许让开着玩笑，“在场四位，你随便选选。”

钱若霖：？

程栀在旁边笑，许让又看向她：“小程栀愿意的话也可以任选的。”

钱若霖赶紧把程栀揽进怀里。

“不用了！”钱若霖说，“我们可是要以后自己赚大钱的人！才不会花你们一分钱！”

说完，钱若霖接了一句：“不过这次的算毕业礼物，就先享受着了。”

到达酒店大厅程栀就吓了一大跳，但所有的神情都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这确实是这么久以来，她住过最好的酒店。

每次出去，家里倒也不会亏待她，只是对于他们来说，在酒店的选择上，干净舒适价格合适就差不多了。

也没有那个闲钱去住那种几千上万一晚上的酒店。

毕竟出来玩也不是为了住酒店的。

钱若霖：“以前是知道你们几个家里挺有钱的，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富？”

“这酒店，祁纪阳…”钱若霖转头看着祁纪阳，“你家集团下的产业？”

祁纪阳点了头，他走到程栀身侧，顺手帮她接过包。

祁纪阳注意到程栀在发呆，问了一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程栀摇了头：“没有。”

只是有些处于震惊之余。

“嗯，一会儿到房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跟我说，我让前台给你换。”

“有什么需要都可以，你说就行了。”

祁纪阳把一些都安排得妥当，且说得十分轻松。

毕竟是他家的产业，当然是想要什么就可以要什么。

程栀应了一声，就说：“那我们先去放好东西。”

几个女生住一间。

分开回去以后，钱若霖勾着程栀的肩膀：“小程栀！拍点照片回去留作纪念呀！！”

“嗯。”

“这次以后不知道下一次要什么时候才能住到这种地方啦。”钱若霖说，“以后我们自己好好加油哈哈哈，总不能一直麻烦他们的。”

程栀是最会拍照的那个，所以所有的照片都是她拍的。

那些照片，后来一直都在她的手机里保存着，没有删过。

…

程栀睡醒的时候，飞机已经在降落了，她要去取行李，提前拿了机票出来。

机票上写着。

“商务舱。”

落地开机，程栀想起孙宗说的那句话。

她顺手点开微信，给孙宗发了条信息：【我落地了，你这么几天工作辛苦了哦。】

这条发出去以后，她再也没有给任何人发信息。

-

另一边，安城。

外面的阵雨没停，一行人坐在大厅等雨停。

窝在沙发上的男人双腿修长，随意地交错在一起，灯光照下来，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Blume！”孙宗忽然晃了晃手机，“程栀到南城了，她应该也跟你报平安了吧？”

祁纪阳的手稍微顿了一下，很低地“嗯”了一声，忽然手机铃响，他看了一眼来电提醒，眉头一皱，起身去旁边接了电话。

“喂？小祁，艺涵是不是找你去了？”那边传来温柔的女声，“她听说你在安城比赛拿了冠军，买了机票过去找你的。”

夜色中，男人的眸色一深。

“怎么，我还得照顾她？”祁纪阳语气不耐。

“嗯？你艺涵妹妹专程来找你，你是得多照应点呀，人家小姑娘大老远的一个人跑过来，多不安全。”

“知道不安全就别一个人瞎跑。”祁纪阳摆弄着手腕的表，“来之前也并没有跟我提过，直接出现在我面前，来吓人么？”

“估计也只是想要给你个惊喜。”

祁纪阳一边通着电话一边回着信息：【嗯，就要这班。】

那边还在帮忙解释着：“艺涵妹妹从小就喜欢你嘛，这么做也只是因为…”

祁纪阳滑了一下聊天框，并没有收到有人报平安的信息。

外面的雨忽然落得更大。

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男人的声音跟下雨降低的温度一样，有丝丝凉意。

“我给关艺涵定了最近时间的机票，你让她现在就滚回去。”

“别烦我。”